(略清冷的冬季章终于写完啦,虽然自己这边又开始转凉了。_(:3」∠)_)
雪已经停了。推门而出,清冷的寒风扑面而来,我们身体都被鱼汤捂得热腾腾的,这迎面的冷风却多了几分沁人。
“总算没那么冷了。”我呼出一团白绒绒的雾气,他们很快在半空中消逝不见。
“刚才我那衫子你没披出来么?”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肩头,语气中便染上了些愠怒,“明知道自己怕寒,怎么不记得多添件袄子呢?”
见他转身就要回屋去寻他的衫子, 我忙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我一点儿都不冷,真的。”
他这副带点儿责备的模样,我还真是少见,心中却徒然添了几分暖意,不免又想逗逗他:“有虹大少侠在身旁,我哪儿会感到冷呢。”
果然不出所料,虹猫方才好不容易降温的脸,登时又“唰”地红了起来。
然而这话其中倒真有几分真。冰魄一脉至阴至柔,故而我的手心温度一年四季总是比常人的要低上几度;可虹猫所承的长虹一派,至阳至刚,到了冬天,皮肤的温度依旧温热,着实一个活生生的火炉。
我顺势向下握住他的手,颇有些得逞地晃了几下。他的手掌宽大,指节修长,掌心有着习剑之人惯有的老茧,虎口还有数次被剑气震裂的的伤疤。晃着晃着,却这才发觉有些不对劲。他的手心,竟如这雪一般有些寒凉。
“你……”我的心忽然一下慌了起来,带着些怒气送开了他的手,“你是不是又瞒着我?你到底有没有受伤?”
他看着我的样子,也是愣了一愣,脸上却还是浮现出如往常无二般的笑意:“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认认真真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确是没有什么肉眼可见的伤口。他的衫子也是干净洁白的,无瑕得几乎与眼前这雪色融为一体。
心中却不知为何有些空落落的。
还是他先开口打破的沉默。
“方才在你屋中翻翻你那本《节气小记》,今日就是小雪,书上所说的那‘虹不见’是什么意思呢?”
“小雪时节,一候虹藏不见。”眼前浮现起那本我没读完的书,也不知是说给虹猫,还是说给自己,“节气中的小雪到来后,雨水都凝结成冰,故而再看不到雨虹;万物生长减弱,以至闭塞成冬。”
我的语调竟越说越低:“你知道吗,我其实不喜欢下雪。”清冷的寒意沁入肺腑,我微微喘息起来:“也是可笑,继承至阴至寒的剑法,却也会染上‘寒雪毒’。自从染毒以后,每到下雪时日,身体竟羸弱得不听使唤;脑袋晕晕沉沉的,总是会忘记很多事情。”
模模糊糊的,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若隐若现,像空气中消散的雾气一样。
我用力闭上了眼睛,将那些模糊不清的统统抛在脑后。睁开眼,望见宫门旁此时披漫白雪的桃花树,鲜活的记忆重新灌满脑海。
“你看,那棵桃树陪伴我好久了。听冰逸道姑说,它可是陪伴了一代又一代的玉蟾宫主呢。”
我笑着回身看他,开始絮絮叨叨和他说起以前的事。
“记得小时候,我和紫兔常常躲在一旁,看师傅将将酒坛埋在桃树下,然后再盼着冬日的时候师傅将它取出来,有贵客来时就舀上几杯。那时的我啊,还会拉上紫兔,和她一起去偷偷缠着取酒的姐姐分给我们一口。”说着我自个儿都不禁笑起来,“后来啊,你猜怎么着,我们在雪地里玩着玩着,竟然睡着了,还好路过的师姐看到了,赶紧将我们抱到屋内。而后我们才知道,千万不要躺在雪里,一不小心,就可能醒不过来了。
虹猫在一旁瞪大了眼睛:“那可真要谢谢你们师姐了。”
“后来啊,师傅竟然没有惩罚我们,来年啊,还拉上我们一起酿酒。可惜啊,这么多年,我却再也酿不出师傅当年的味道。”
尽管白雪皑皑,眼前却还是浮现出当年花树下我们一起酿酒的情景。
“……在春日将浸满桃花的酒埋下,这样到年末冬日,便能回忆起初春的味道啦。”师傅的脸庞仿佛浮现在耳边,“这沉淀了一年岁月的桃花酿,蓝儿以后,要和最重要的人一起喝啊。”
我沉着嗓音学着师傅说这番话,回身笑着看向他:“待春日归来,虹少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埋下一壶桃花酿,待冬日再回首这四时流转呢?”
他的唇边溢出明朗的笑意:“……”
我知道他定会说“好”,定会点头应允,可是我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我着急地向前一步,可是越靠近,越觉得他像远处雪色弥漫的山峦,他的身形愈发不清晰。
我用力摇了摇头,眼前数个他的眼前重叠在一块儿,我只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我终于听清了,他说:“好啊。”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罢了,可能是落雪时节凉意太甚了吧。
我对他抿出一丝笑意,回头望见天边阴沉沉的天色,还是不禁叹了一口气:“你说,这入冬的时节,却偏偏只不温不火地落些小雪,真是压抑得紧。”
“你不是不喜欢下雪吗?”他走上前来,满目含着温润的笑:“你知道,为什么冬季开始前,总是若有若无地下些小雪吗?”
见我摇摇头,他笑着说下去:“那是为了提醒某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人赶紧给自己添件衣裳啊。”
我的脸颊又有些微微发烫了:“这不是有虹大少侠在身旁么。”
他却没有直接接话:“冬日虽然没有雨后虹,但却还有暖阳和白雪。就算我不在你身旁,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字字句句凛冽地砸在我的心头,我狠狠瞪着他:“你不是说年年都会和我酿桃花酒么?如果你不回来,我……我就躺在雪里睡过去!”
我一时又慌又气,可话说出口又有些后悔。蓝兔啊蓝兔,什么时候你怎么变得如市井女子一般蛮横无理了?
“好啦,无论如何我只想要你好好的啊。”我扭过头去,可他却移身又站至我身前,眼里的笑意比冬日的暖阳更盛,叫人挪不开眼。
“日后,我还要和这棵桃花树一起,陪着这代宫主一起走过年年岁岁啊。”
他的目光灼灼,坚定的承诺在耳边响起,又像穿过战火,穿过岁月,穿过千山万水而来。他悄然我起我的手,而我亦不顾掌心温度,十指紧握,反握住他的。
“虹少侠要对说过的话负责哦。”
“宫主?”身后传来华煦的声音,“风雪要来了,先回屋里来吧。”
我看着他向我挥挥手,身形渐行渐远。
远处阴云沉沉,真正的暴雪似乎就要来临,而我的眼中,却倒映出方才我和他在这棵年岁久远的桃花树下并肩而立的身影,内心安宁无比。
那些杂念统统被抛掷至脑后,心里只剩下紧紧抓着他的手这一个念头。
我知道,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旦握起,就不轻易松手。
所以,谁也不要失约啊。
(第一章•不见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