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 跳蓝向】世有桃花（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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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而这些事情，跳跳都不会知道。
他埋首于公文之中。人们说，从未看到任何一位盟主像他这样，事必躬亲，全始全终。再没有人记起他本是七剑中最洒脱无求的青光，只求闲庭信步，信马由缰。
“天下太平之后，你们还想做什么呢？”那日在山岗，风吹草动，沁人心脾，他们三人并肩坐在山头，蓝衣女子笑吟吟地问道。
“我啊，就一人一马浪迹天涯，期盼着每天醒来看到的皆是不同景色。”迎着风，他说道。
“我想让这天下变得更好。”白衣少侠望着远方，眼中全是坚毅。“不能停在这里，天下，还有太多的暗涌邪秽。”男子转过身去看着他们：“不知凭我一己之力能否做到。”
“跳某愿意倾力相助，在所不辞。”他看着男子眼中跳跃的火焰，同样坚定地说道。而蓝衣女子在一旁看着他们，眼中却满是担忧的神色。
往昔岁月仿佛真如梦一场，但细细想来，有些事却好似冥冥之中，已有预兆……而现在，他其实不喜欢这种感觉，被人推举着，簇拥着，一举一动都被看在眼里，何尝不是一种拘束，数年前魔教的生活也是如此这般……他也不是没有想起过他的小姑娘，只是俯首于文案，让他忘却很多东西，又让他想起很多。他想起虹猫当盟主的时候，想起他们七剑仗剑天涯的岁月，再看如今江湖风起云涌，不由感慨江湖何曾真正太平过。也并不是万事都有正与邪，对与错。
他看着一份份公文上的“杀”字，刺眼而醒目。
即便心中早已准备，但真正的白纸黑字摆在面前，他的心还是忍不住一凉。
他杀的人比他想像的人还要多。杀了一个，就会有与之牵连的第二个人找上门来；再杀了他，又会有更多的人……如此反复，便是无尽深渊。
为了更好的天下而杀人，他是真的错了吗？
青衣男子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眉目之间难掩疲惫。
“斯人已逝，跳盟主又何必纠缠于过往呢。”一旁的副盟见他扶额静默许久，不由担忧地问道。
“副盟，”跳跳转过身看着已有些许白发的男子，“虹猫做这些事的时候，你知道么？”
副盟低下头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我劝过他的。”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虹猫我劝过，云霄我也劝过的。只可惜他们最终，全都不复最初的模样。”
“那副盟又怎能确定，跳某最后不会成为那样的人？”跳跳神色不改，唇边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副盟的神色变了变，略微沉吟后开口：“从老夫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你是可塑之才。当虹猫登上盟主之位时，老夫也极力推举你来当副盟，可是你却万般推脱。可也是事必躬亲，辅佐在他左右……”
“我那时确是想替他分担，可最终他还是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模样。”跳跳打断了他，叹出一口气，“副盟辅佐过多位盟主，为何自己不上任呢？”
“老夫自觉不才，宁愿辅佐一位盟主，以挽救天下水深火热之势。”
“只可惜副盟看错了人。跳某并不是那个能改变天下局势的人。”副盟闻言神色一变，跳跳不急不徐地接下去说道:“跳某天性自由洒脱。我既不像虹猫，也不像云霄。我没有奢求的东西，我也不想成为扭转天下局势之人。不过既然登上盟主之位，我定当竭尽全力，护佑天下太平。仅此而已。”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副盟放心，跳某所做定不负七剑之名。”
副盟在一旁看着他坚定又清亮的眼眸，终于展开眉眼:“你们七剑的道义与信仰，老夫今日算是见识到了，诚心佩服，自愧不如啊。”
跳跳也淡淡地笑笑:“虹猫也是一样的，只不过他要的太多，挑起的太多。可惜了。也许当年的云霄也是如此。”他略微沉思，又对老者说道:“不过奉劝一番话，不知当不当讲。”
副盟颔首：“盟主请讲。”
“扭转天下局势并不是一朝一夕，凭一能人之力能完成的。有些东西，早已如树根般盘踞扎根于这江湖之下。副盟又何必将这份重担压在自己身上呢？”
听完这番话，老者反而沉默不语了。半响，他才开口：“虽是如此，但只要老夫活着一日，定会寻这浩然正气一日。”
“副盟也是执着之人。”他看着老者眼里迸发出的神采，唇边勾起一抹笑意，“跳某不求功与名，就让跳某成为这条路上的一块砖，一块垫脚石吧。”
“盟主言重了，这还有老夫的一份力。”老者缓缓上前，双手抱拳郑重的作了一揖：“老夫定当全力相助。”
二人抬眼望向窗外，山河缥缈，然一丝正气犹在。
纵然零落成泥碾作尘，唯有香如故。
日子就在大小事中刺促不休中悄然溜走。
“师傅。”那个胆怯的声音回荡在寂寥的房间中。他浑身猛地一颤，回过声去，茫然四顾了一阵，不由自嘲地笑起来。
他放下一切繁杂的事务，走到盟主府庄严的大门前。
他们应该回来了吧。
一年前，新一任的冰魄剑主与长虹剑主携手游历江湖，一路惩恶扬善，盛名不断。
他宁愿相信，她的小姑娘依旧过得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