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鞭溪客栈的菜】素菜|上汤菠菜
春日迟
(跳美主场。
题目取自《诗经•小雅•出车》：“春日迟迟，卉木萋萋”，春日纵然有时会姗姗来迟，但绝不会缺席。只要活下去，就能望见春光。)
天色微亮。一抹鱼肚白渐渐从天地的交接处晕染开来。
万物才刚刚苏醒，合着这山中的云烟渺渺与片片青松，几间小屋的顶端早早开始吐息着烟雾。晨风微凉，紫衣姑娘走出屋外缓缓伸了个懒腰，不经意间惊动了脚边沉睡在蓓蕾上的露珠，沿着嫩芽闪烁着滴落下来。
回到客栈重操旧业，不知不觉又过了三年了啊。
姑娘暗自感慨了一番，心里头又开始盘算起今日的菜单：昨儿炖鸡汤剩下的爪子可以用火煎一番，做成一锅卤味；前天刚晒好的小鱼干可以加进今日的汤中提味；哦对了，后园的菠菜可以采摘了吧……
这么想着，她已经走到了菠菜地。一地的菠菜叶郁郁葱葱，驱散走了她最后的朦胧。
“咯嚓！”犹带着露水的水嫩嫩的菠菜被连根带起，随之而响起的还有一声慵懒的喟叹：“是菠菜啊。”
树林中一阵簌簌响动，她抬头看去，那男子逆着光从枝头上轻巧地跃下，被初升的朝阳勾勒出淡金色轮廓。一袭青衫，玉佩腰悬，头戴斗笠，身后还背着一柄长剑；他的脸颊被披风的领子裹住，只露出他深深凹陷进去的苍青色眼眸。
“你呀……初春湿气重，怎么不到客栈中歇歇呢？”
男子眼中笑意渐盛：“这不长年四海为家，习惯了风餐露宿么。何况昨日夜色太浓，我一闲客提剑而入岂不是扰了老板娘的生意。”说罢，他有模有样地作了揖：“春日湿气重，食菠菜正好。不知莎丽老板娘这可用菠菜做什么菜？”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也就顺着他的意：“老板娘厨艺尚浅，只能尽己所能了。”她转头看向一旁的菠菜地：“今日菠菜新鲜得很，不知客官您是要清炒、做汤，还是以上汤煨之？”
“上汤菠菜？”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咔嚓。”
躺在砧板上的菠菜被脆生生地切开，溅出些翠绿的汁水来。
“听说你最近在江湖上得了个‘隐青龙’的诨号，端的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么今日到我这儿来了呢？”她将散开的叶子聚拢在一起，抬起刀复而轻车熟路地将那些粗糙的部位一一切去，“说真的，你要蹭些吃的，不如去玉蟾宫，非要到我小小的金鞭溪客栈作甚。”
“她不是刚和虹成亲不久，我怎么好意思去打扰他二人呢。”男子低头继续擦拭着他那沉重的青光宝剑，嘴角挂着丝若有若无的笑。
似乎还有点道理。莎丽只好抿抿嘴，利索地将切好的菠菜一把扔进水里。绿油油的菜叶在水中沉浮了几下，便被拦腰抓起用力漂洗着。“不对！”她突然反应过来，“我也和大奔成亲不久，你怎么还是在我面前这晃悠呢？”
男子偏头过去偷偷笑着：“老板娘的菜都煮上了，我也不好意思走了啊！”
莎丽朝屋顶翻了个白眼，心想：还好习惯了你这副贫嘴的模样，要不然可真要被你气死……
“话说回来，风尘仆仆来我这的客人不少，可多数都要我们好酒好肉奉上。而我们大名鼎鼎的青光剑主驾到，却要吃菠菜？”她手下不停，抬起头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来我这点菠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好像很喜欢菠菜？”
男子眨巴了下眼睛：“也说不上喜欢吧。菠菜……四季常青，一年四季，皆可生长。”
“一年四季都有的东西可多了。”
“那得从很早的时候说起了……”
“洗耳恭听。”
说着，莎丽甩干了手上的水滴，径直走到她身边坐下。看着她这副“正襟危坐”的模样，跳跳无奈地挑了挑眉。
“从哪里说起呢……很早之前听我娘提起过，当年我出生时，瘦得跟猴似的，全身干瘪瘪的。大夫说，这孩子很难养活，早日再生一个吧。可我娘偏偏执拗得很，一定要捡回我这一条命。”
“还别说。”莎丽轻笑出声，“我们青光剑主到现在还是瘦得跟个猴似的。不过，倒看不出丝毫幼时病弱的样子。”
跳跳也抿抿嘴：“听说那时，我成日病恹恹的，滴食不进。大夫又吩咐，大鱼大肉等大补之物又不可进补过了头。我娘我爹都伤坏了脑筋。于是外界纷纷开始流传起‘青龙门小公子气息奄奄，恐时日无多’诸般消息。”说到这，他不由顿了顿，目光有片刻的游离，“一日，我娘亲在市井上看到了些新鲜的菠菜，下意识地就买了回来，剁得又细又烂，再煮给我吃。不知是那时的我突然开窍，还是我娘的厨艺实在太好，”他脸上的神情柔和成一片，“总之，我就是一口接一口地吃了下去。末了，还跟我娘亲说：‘还有吗’？”
一想到他那时的模样，身侧的紫衣姑娘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男子连忙清了清嗓子，端出一副正经地姿态继续往后说道：
“而后我娘亲就变着花样做菠菜，清炒、干煸、凉拌……后来她慢慢地将肉汤合着些许补物细熬慢炖，做成上汤菠菜，我也统统吃光。”
看着自己的孩童将食物吃光，女子的脸上浮现出惊喜又欣慰的神情，简直太过动人，以至于跳跳到现在还记得她那时的微笑。
“‘多吃点’，她说，‘长得壮壮的，过得开开心心的’。我也终究如她所愿，胃口渐渐好起来，身体也和之前大不相同，终于能跟着我爹一起习武练剑了。
“不过我最爱的还是上汤菠菜。我娘后来干脆在后院开辟了一方小小的菜园，除了菠菜，还会种上些其他果蔬，并时常拉着我跟她一起浇水采摘。我的贤惠就是那时候就养成了吧。”他瞥了一眼身侧女子无奈的眼神，笑着说下去：“逢年过节，我娘亲还是会将这道菜做上一做。她将滋补之物合着精肉细细地熬，熬成滋补的上汤，再合着菠菜一煨，那滋味说是上乘珍馐也不为过……”
莎丽听得有点入神：“听你说着，我都有点饿了。”
“不过后来，那片菠菜地被烧光了……”
“后来？”莎丽愣了愣，“是魔教？”
他的眸色渐渐染上一层黯淡的迷雾，“虽然那片菠菜地不在了，可我还是时常吃到菠菜呢……”
残梦混光，哀鸿遍野。
一切都崩裂不复。合着那场杀戮的血与火，连着那片四季常青的菜园一起，凋零殆尽。
女子拼了命奋力将他从尸首中推出，目光凄厉又哀凉。她对他说：
“活下去。”
少年瘦弱的身影被埋没在丛生的野草里，满目风霜疲惫。连日的奔波躲闪，无时无刻或明或暗的刀光剑影，对于一个未满十岁的孩童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旁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往昔那个病弱的青龙门小公子该如何在这草行露宿的日子中活下来。可是他仍旧活着，也必须活着，并且殚精竭虑地考虑如何活下去，即使前路只会是看不到头的苍凉。
他也想不到，在枯黄野草中却还能挖到野菠菜。这种平日中被母亲精心切碎熬制的食物，在这雨淋日炙的野岭依然活着。生火太过张扬，他便和师父一齐将这野草一片片撕下来，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当清甜的汁水顺着咽喉缓缓流下，空荡荡的腹中终于有了填充之物，于是他便知道，明天又是能够奔波的一天。
他与师父一齐穿梭于白骨露野间。幕天席地，那些拔不尽的翠绿食物支撑着他漫长的逃亡。太阳，依旧会升起。而他做的，就是活下去。
最危险的地方，也许是最安全的。瘦弱的孩童并没有自保的能力，于是他去了那个离他仇人最近的地方，从此一同隐没在黑暗之中。
而他最后一次见到师父，却是多年之后了。
剑客被埋伏的追兵团团围住，在气数将近之时，奋力向埋没在众多黑衣人之间的少年说：
“活下去。”
背负着希望，背负着责任，哪怕背负着骂名，活下去。
炉子上的蒸汽一缕接一缕地冒出来，凝成睫毛上雾蒙蒙的一片。
莎丽回过神来时，一旁的男子仍旧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我的上汤菠菜好了么？”他问。
一时间，莎丽的心中涌起些许酸楚。她起身，从锅中舀出那不断冒泡的汤汁，笑着对男子说道：“久等了。”
跳跳看着她将汤碗端放在桌前，竟轻快地哼起了歌，拿起勺子抿了一口汤汁，动作慢而轻柔。
还是有几分世家公子的气质。看着他的背影，莎丽这样想着，又很快摇摇头。
他拿起筷子，沿着碗壁轻轻敲打使两根对齐，夹起一根被汤汁浸得越发绿油油的菠菜往嘴里送去。他的脸颊渐渐晕开一抹红晕，终于长长叹出一口气，露出很满足的表情：“多谢老板娘款待。”
“没想到自称‘习惯了风餐露宿’的人，也会有这么风雅的时候。”
“那是，世间像我这般的人可不多呢。”
莎丽顿觉得刚才那般伤感完全是多余的，起身就要拿过他面前的碗。男子连忙眼疾手快地拦下：“诶等等，我还没来得及夸你呢。可真是许久没有吃到上汤菠菜了。”
“所谓上汤，不过是我用自个儿将金鞭溪中捉到的小鱼晒成鱼干，煸炒出的汤汁后加入菜汤中而已。算不上什么‘上汤’。”
“只要一点点。”男子的神色忽然变得微妙，“恰恰就是那一点点提鲜之物，才能将汤的香气丝丝支离出来。”
莎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样子，你对菜品很有研究啊。”
“‘只要加上一点点，再糟糠的东西，也能变得不一样了’。”男子笑着，深邃的眼眸中含着浅浅的光，他笑着叹了口气：“这话是很久之前一个姑娘说的。她……算是一个意外吧。”
进入魔教第二年，他被转入魔教大小姐小鹿的亲卫队，保护她的安全。
黑心虎的养女会是什么样的呢？在这般灰蒙无光的地方。
她骄纵蛮横，爱指使别人，还时常发小脾气……
但她却是我身陷泥沼中，微弱、却唯一的光。
“又被本小姐发现了！”
少女双手插腰，略带不悦地站在他身后。
“怎么又在偷偷挖野菜吃呀！”
“我等小兵的伙食哪有小姐的好呢。”他淡淡地说道。
少女一拍胸脯：“有本小姐罩着你。以后吃不饱来找我！”
他笑着叹了口气：“之前风餐露宿惯了。为了保护小姐，总该有些野外生存的能力吧。”
“你——”
他以为她会嘲笑他，会像以往一样气极地走开，然而姑娘只是愠怒地走到他身侧，双腿一曲，径直坐下来。他下意识想起身，却被她一把按住了肩膀，复又坐了下来。“你在骗人。”他听见她小声嘟喃着。
“小姐在说什么，属下不懂……”
“我说，我不喜欢你这副样子……”她顺手捡起手旁的石子，用力向河水中扔去。
“咚！”石子在水面上拍打出一个水花，又打着旋沉了下去。他心下一惊:“小姐……”
小鹿这才转过头来望着他，眼眸中却是沉沉的一片。半响，她才开口:“我不喜欢你叫我小姐……”
他愣了愣，又听到她轻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来魔教呢？”
面前支着的小锅猛地一倾斜，擦出火星点点。
“我……”
她的眼眸清澈，满目皆是天真无忧。他转头复又去看那火光，终是没有开口。
白茫茫的雾气渐渐从二人面前的小锅中升起。少女鼓起腮帮，将这雾气尽数吹散，而后沉闷地开口:“你什么都会，什么都能行，每次我都吓不着你。可是，我总是觉得你离我很远。我觉得你是不属于这个地方的。”
二人皆是沉默了一阵。没有等他回话，她提高了音调抢下去说：“你看看，你煮的是什么？清汤菠菜？”她伸长脖子，用力嗅了嗅，“哎呀呀，还是让本小姐来教你煮一道‘上汤菠菜’吧！”
她直起身，卷起袖子往河边走去。他也急忙站起来：“这个地方，要到哪去弄‘上汤’呢？小姐你……”
她猛地停住脚步，撅着嘴回头看他，随即又咧嘴笑了起来：“哪有这么麻烦！一点小鱼小虾就行啦！”她边说着，边向一旁的小溪走去，鞋子被随意地扔在岸边。她弯下腰卷起裤管，一脚踏进了溪水中。
“哎等等……”
她站在溪水中央，奋力向他挥手：“来呀跳跳！春日的溪水一点儿都不凉。他们都藏在石头缝里呢！”
跳跳……多久没有人这样叫过他呢？不带一丝冷漠，不带一点奉承，有的只是纯粹与热诚。
他迈步走向前，突然“哗啦”一声，被泼了个满脸。他连忙抹了抹眼睛，姑娘灿烂的笑容忽地映入了眼眸，那么耀眼，以至于他都未想到躲闪，几乎是下意识地、也咧开嘴笑了起来。那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他本应有的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耀眼的水光中，他听得她说：“跳跳，你笑起来真好看，可是我真是极少看你这样笑着，你总戴着一副‘面具’。”她赤着脚跃到他身前，狡黠地笑着：“别人看不出来，可是我知道。”
他看着她轻盈的身影在他眼前一晃而过，从这块岩石跳到那块岩石，在岩缝中消失，又从稍远处出现，眼眸纯粹又明亮……他恍然想起，也是在大块蓝色的天空下，他和爹爹曾一起躺在草地上，听着流水“哗哗”的声音，听着爹爹与他说着，天下之大，江湖之广。于是那时的他便想着要化成这山谷间的一片云，随清风飘荡而去……
他回过神来，看着溪水边雀跃的少女，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入魔教以来，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小鹿将从溪中捉来的小虾小鱼扔进了锅里。不一会儿，锅中就散发出了好听的“咕噜”声。
“你看！只要加一点点东西，再糟糠的东西都会不一样了！”说着，她一把将他们刚挖的菠菜扔入锅中，用力搅拌着：“尝尝看本小姐的‘上汤菠菜’！是不是完全不同！”
这当然是完全不同的。虽然只是些许小鱼小虾的加入，但真真确确提亮了整锅汤的鲜味，而菠菜将香气丝丝抽离包裹在身上，在口腔中绽放出更加明媚的味道。在依旧混混沌沌、阴阴郁郁的黑虎崖，有什么却已经不一样了。
“我也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菠菜啦！虽然菠菜四季都有，但是这春天的菠菜可是最好的。”姑娘的腮帮子塞得鼓鼓的，衬得她眉眼弯弯，这愈发令他觉得，这样明媚的光不应该属于这里。
“小鹿你……一直都想待在黑虎崖吗？”
“现在已经是黑虎崖的春天了， 虽然一点儿都不像。”少女的眼眸清亮，如这粼粼的湖水，“真正的春天总会来的吧。我会帮义父摘得月魔花，然后大家都会越来越好的吧。”她转过头来看着他：“那时，我们都会真真正正的开心吧。”
原来谁的背后都有沉重的责任，原来谁都不曾真正自由。
但是春天总是会来的吧？
就像这加入汤中的小鱼小虾，就像这意外闯入的一道光。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足以支撑他在这昏蒙无光的岁月中走下去。
她向他伸出手，向来娇蛮的语调中竟含着些许小心翼翼：“从今往后，我就叫你跳跳，你就叫我小鹿，我们……做真真正正的朋友好不好？”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在这般漆黑昏暗的地方，为什么会有这般明媚的姑娘呢？
“我羡慕你，你活得自在，像清风，像远山，似乎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去了。
“认识你真好，多想再听听你吹一次玉笛啊。
“跳哥，你要活得开心，你要活得自在，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要为我难过。”
好好活下去。
那是她的最后一句话。月夜飞天一舞，连同她自己，将一切化为虚无。
这是她身为护花使者的使命，而我偏偏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遇到你。
“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莎丽摇摇头，眼角有泪花闪烁。
“从那以后我再没吹过笛子了。我和她相处只有不到三个月，然而她带给我的那点微光真的足以支撑我走下去。”他抬起头来看向莎丽，“直到遇见你们。”
莎丽也抬起头，对上他依旧清风俊朗般的笑意。而你这幅潇洒不羁，谈笑无畏的“面具”，又何时能真正摘下呢？她这样想。
“小鹿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你们也是。一切都会越来越好吧。”
“那是肯定的呀！”莎丽笑着回应道，“不过，我也是今日才发觉，你对菜品竟如此有研究。”
“只是对‘上汤菠菜’比较上心啦。对了，你知道吗……其实……”他的目光有些许闪烁，“蓝她也做过这道菜的……”
“嗯？”
“那时与异教大战了七天七夜，虹猫被抬回来的时候已经五脏俱损。神医千叮万嘱要温补，又不可进食大鱼大肉。于是蓝兔就为虹猫做了那道‘上汤菠菜’。”他笑着说，“那上汤乍一看如清水一般，但当时我是被抓去打下手来着，是看着蓝兔是何等精挑细选，细熬慢炖出那上汤的。”他叹了口气，“那时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大概是吃不到那般用心的‘上汤菠菜’了。”
“你……”
他忽地垂下眸来，嘴角却依旧向上扬起：“我在黑暗的地方摸爬滚打了那么久，所以对美好光明的东西，总是特别易被吸引和渴望吧。”
他脸上莫测表情一闪而过，莎丽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欲言又止。
“罢啦，你看我又拉着你啰嗦了这么久，要打扰你生意啦。”跳跳终是咧嘴笑了笑，“对了，有机会也给你家那位做做这道菜吧。他大鱼大肉吃惯了，吃些蔬菜终归是好的。那碗上汤，应该也不会输给蓝的吧。”他打趣道，“反正我是没那个口福喽。”
他拿起一旁的斗笠，走至门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叹道：
“又是一年春天啊。”
草木萋萋，他的青衫渐渐隐没于层层青山中，唯有清风知其意。
天边云层渐渐消散，柔和的阳光从四面八方撒落下来。万物复苏，金鞭溪的溪水又开始欢唱，一切如一场盛大的轮回春宴，纵然偶尔姗姗来迟，偶尔踽踽独行，但依旧永不止息，灿烂依旧。
尾声：
背着金色耀眼长剑的大汉推门而入：“媳妇儿！煮了什么好吃的！我老远就闻到啦！”
然而摆在桌上的，却只有一碗绿油油的“清汤”菠菜。大汉的眼眸瞬间垂了下来。
“媳妇儿，这……”
“你媳妇儿费了一天的功夫才熬出来的‘上汤菠菜’，你不吃我就给别的客人了！”
“我吃！我吃还不行么！”
他犹犹豫豫地抽出筷子，颓然搅了搅，凑近碗轻轻抿了抿清澈的汤汁。
“媳妇儿！这真是太好吃啦！”
于是，金鞭溪客栈的菜谱上便出现了“上汤菠菜”这一菜品。前来询问汤底秘方的客人络绎不绝。而大奔却常常在一旁，插着腰得意地对前来询问的人讲道：“你们吃到的‘上汤菠菜’，远远比不上我媳妇儿专门给我做的那碗的千分之一呢！我媳妇儿真正的‘上汤菠菜’，可是唯独做给我一人！”
------------全文完----------------
本文收录于合志《金鞭溪客栈的菜》，将于【魔都CP24】（6.7）和【帝都MYC21】（7.20）发布，摊位资讯请戳 @江湖夜雨十年灯C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