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毕还是小黎

易磕冷cp,墙头极多。杂食无所畏惧。

【神医个人】长生

(是刀,提前预警,ooc请见谅。)

长生

 

窗外一派细雪。

逗逗是被簌簌的雪落声惊醒的。他被冻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想爬起身来,腹中的伤口却被这么猛地一扯,又涌出些许鲜血来。逗逗被疼得直咬牙,他勉力撑起身子,一边腾出手来用力压住出血的腹部。他伸手去掏腰间跟随他多年早已破败不堪的布袋,却终究只是徒劳地握了握拳。

袋中早已空无一物。

耳边响起那些人的话:“我们可得掏干净了!我看他给我们开了那么些药方,都比不上他给自己私藏的这些好东西!”

腹部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鲜血,却好似不那么疼了。浑身上下被冻得冰凉,也只有这抹刺眼的红还带着些许温热的触感。

他静静望了窗外的雪落了好一会儿,才暗自调了内息,勉力撑起了身。才走了两步,不知又踩到了什么硬物,害得他晃了晃差点儿摔倒。

他踉跄地稳住了身形,总算推开了门走了出去。身子早已麻木,故而当寒风夹着碎血灌入衣袖,他也不觉得寒凉了。
    白雪上隐隐印出几块褐色的痕迹来。逗逗走出好一段,才回头去看那屋子。那些人带着匆忙神色拉他过去治病时,他就疑惑:那样偏僻破败的屋子,怎么会有人住在里头呢?可他又转念一想:兴许真是穷困潦倒的人家,若是病得不清,住在那阴暗透风的一角,岂不是病会愈发严重?

要不是因了这几分善心,他也不会落入他们的陷阱,招来一顿毒打,和这猝不及防的凛冽一刀。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明刀暗箭他防过不少,可这来自自己病人的一刀,却痛得深入骨髓。

唇边不免挤出一丝苦笑。

借着清冷的月光,他望见自己暂住的,同样破败的小屋。窗内漆黑一片,他的徒弟霜儿采药还未归来,逗逗心下不由松了一口气。

“嗞——”

他进屋点亮一炳烛火,先摸出一粒朱红色止血丹塞进了嘴里,又借着微弱的火光翻出些草药来,在石臼中研磨起来。他不免又想起他那布袋子来,那里面塞着的好些草药,本是给镇上那陈姑娘治寒疾的,这大下雪的日子,到哪再去找替代的药材?

望着窗外的飞雪,他不免叹息一声。捣子在石臼中一下一下锤着,仿若钝击在心上,隐隐几阵闷疼,却比腹部的伤口更加折磨人。

急急敷好了伤口,他这才在炉中生起了火。他靠在桌旁,这本是带来暖意的炉火此刻却烤得他堵心,浑身犹如浸入岩浆般炙热,鬓边的印发被额间渗出的薄汗浸湿成粘腻的一团。

他知道自己伤的不重,可身子传来的一阵阵无力感,却使得自己不得不承认年岁积淀带来的力不从心。

被世人称作“神医”的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自己的病人伤得这般狼狈。

他不禁摸了摸一旁的雨花,原本他想着把剑谱留给霜儿自己琢磨几下便是了,姑娘家还是定心钻研医术才好,这下看来,还是得先带她练上几招,免不了哪一天还可以保全自己。

他抬眼地望向天边无穷无尽的飘雪,这才回过神来,起身担忧地远望,终于瞧见那抹灰色的神影,此刻在一片苍白的雪中竟带着几分鲜活。

霜儿回来了。

 

霜儿是他的徒弟。逗逗捡到她时,也是一个极冷的日子,地上,枝头上,屋檐上,到处都结满了霜。小姑娘缩成一团,浑身冰凉,只有脸颊被冻得绯红,像寒风里的两点梅。

逗逗在她身上花了好些功夫。“尽人事听天命,有时候人终究还是看命数。”他这么劝慰自己。

小姑娘稚嫩而鲜活的生命终究还是如早春化雪的暖阳一点点鲜活起来。她醒过来,便一把抱住他,除了感谢,逗逗还从她不住的呜咽中断断续续地听得她说:“要是我也会医术,爹娘就不会先我一步走了。”

姑娘的泪水如刀锋般,一点点割在他的心上。

见她也无处可去,逗逗便留了她在身边。往后的日子里便跟着逗逗行走江湖,四处行医,倒也显现出几分对药材的敏感和天赋来。几副常用的草药没多久就记得娴熟,虽说处理药材起来仍有些笨手笨脚,倒也让常年充盈着草药气味的屋子里添了几分色彩。

他们似乎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久到他已不是那个初入江湖的小小少年郎,久到六奇阁于他而言,似乎只剩下夕阳下被镶嵌上金边的、层层叠叠的屋檐,还有久久挥散不去的药草香。

无论如何,他总归不付师父所托,将雨花一脉的医术发扬光大,将至耄耋之年也算有后人继承;放眼这数十年,江湖也算安定无事。

 

过了些时日,落了大雪那晚的一帮人竟又上了门。逗逗远远就望见他们提着东西走来,却并未露出一丝讶异的神色,只是懒懒站起身来,开了门,寒风刹时将他灰黑色的宽大衣袖吹得高高扬起。

“神医!”那些人在他身前一下子跪下,“是我等粗人见识浅薄,近几日家母身子果然有好转。是我们错怪神医了!”

逗逗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去将他们一一扶起,神色淡然。

“之前遇到太多个号称‘神医’,给开了好些方子,白费了我当好些钱财,最后又不见踪影……所以当神医同我们说:‘这方子起效慢,需好生调养’时,我们又以为这是哄骗人的话语……”

见他神色黯然,又一人慌慌忙忙将一路提着的好些鸡鸭往他手中塞:“是我们几个粗人多有得罪了,那晚……”

逗逗的眸色骤然沉了下来,就如天边的阴云:“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可以回去好生照看大娘了。”

众人愣在原地,不知为何一向神态温和的神医忽然变了脸色。逗逗叹了口气,缓了缓语气,将他们一个个拉起:“既然大娘的身子有所恢复,那我们也就不必计较这些了。”

“那这些东西您看……”

少时的自己若是看到这些野味,准会馋的直流口水。可现在,他却想起那雪夜里的寒凉和腹中传来的隐隐作痛。

“还是拿回去给她补补吧。”他摆摆手。

他们看他如此坚决,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又拉着他的手说了好些感谢的话,这才跟他道了别。

逗逗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想起那个大娘来寻他时惨白的面容,现在,该是红润了不少吧。一想到这,逗逗心下还是松了不少。

逗逗这辈子最怕的两件事之一,就是治不好病人的病。

 

他靠在门外望了好一会儿,这才回了屋。刚拖出椅子坐下,肩膀上一沉,他侧过身同样一袭灰袍的姑娘往他身上披了件衫子,微微崛起了嘴,有些不悦:“师父!您都多大年纪了,总告诉别人要注意这、注意那的,怎么到头来,连自己都不注意啊。”

逗逗偏过头笑了笑:“这不有我能干的徒儿在吗?”

霜儿无奈地抿了抿嘴,她在他身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开口:“师父……他们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逗逗浑身一震:“什么?”

“就是……我看他们个个壮得不行,又莫名其妙来道谢。他们……没欺负师父你吧?”

逗逗笑了笑:“我是医生,怎么会被欺负呢?”

“真没有?”

“没有。”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霜儿追问了几句,终于放下心来笑了笑:“是我多想啦。”

她看着霜儿哼着歌,拿起一本医书去了隔壁,有瞬间,他仿佛在霜儿身上看到了自己年少的影子。

他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有些事,他终究不忍心亲自来戳破。

 

他从桌旁取出一打厚厚的纸,执笔在他多年来修修补补的手稿上,再次涂改起来。窗外隐隐传来孩童的些许嬉闹声,逗逗抬起头,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了。

落了数日的大雪在日光下闪得刺眼,衬得院中的几朵梅花开得正好。

那样艳丽的颜色,宛如那场雪夜里触目惊心的红。

腹部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逗逗下意识地拉过衣袍,一片绯红肆意蔓延开来,他用力揉了揉眼,慌忙扯过衣角。暗灰色的衣袍只隐隐渗出些褪色后的白,哪还有半点猩红色彩。

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老眼昏花了?他自嘲地笑笑。

他再三检查过了,血迹被洗得干干净净。那夜他敷好伤口后,又盛了盆水细细搓洗,挂在炉火上烤了半天。不会有痕迹的,自己反复确认了。

此时脱皮的十指也像腹部伤口一般灼热地刺疼起来。而自己一颗本是灼热的心却被浸得冰凉。他的心凉了,可他的徒儿不行。他隐瞒着伤口,将一切埋葬在那个雪夜,就是为了不让霜儿知道。众生皆苦,可世人的病,总是要有人来医的。

后世的病无人来治,这是他害怕的第二件事。

说到底,他对踏上行医这条路从未后悔过;又或者说,让他心寒的并不是当初他接过《济世宝典》、立志做起死回生一妙手的这个选择。

古人有云:“世短意常多,斯人乐久生”。少时他也曾调侃,待到自己耋耄之时,不如隐居山林好生调养,将自己一辈子总结的养生偏方用到自己身上,也许还真能长生不老,返老还童。可一路走来,待到他鬓边银发隐隐,那些总结的养生偏方仍是鲜少用到自己身上;他也始终没有归于山林,反倒是继续披荆斩棘,一往而前了。

 

“盖医之为道,所以续斯人之命……”

霜儿在隔壁念着医书,她和他一样,动不动就喜欢一头扎进草药和医书里。

“续斯人之命啊……”

人人都盼着长生,而他这一辈子做的,不过也是为了让世人活得更安宁一些,长久一些。积攒了大半辈子的养生偏方终究是一个也没用到自个儿身上,而这条路却愈发凶险了。

 

他和霜儿说过:“医者,治人身,而终究不能治人心。”

霜儿不解:“人心?”

他还和他提及:“行医之路,会比你想象的艰难。”

“医者悬壶济世,艰难是在所难免的。我做好准备了师父。”

逗逗看着她澄澈的双眸,知她一时无法了解此间深意,也不知道这份纯真对她来说是好是坏,也许有一日她会知道,也许不会。只盼得她能守着这份初心一直走下去。

“……而与天地生生之德不可一朝泯也。”

“不可一朝泯也……”他喃喃自语着。

他也相信他的徒儿能够做到,这就足够了。

 

腹中的闷痛应是好不了了。

他同霜儿说:“我已将毕生医术要领传于你,神医的名号也该由你传承下去了。为师年岁已高,是时候找个山林调养身心了。”

“师父要变成某座山里长生不老的百岁妖怪啦!”

“说什么呢你……”

 

雪既停,漫山白雪被夕阳的余晖染得泛黄,几近和天色融为一片。他放眼向山林深处望去,那个少年一身灰袍从薄暮中走出,他哼着歌,无畏地笑着,誓要治天下百病,成一方神医。

 

人们有好一阵没有见到神医了。

几个打猎的村民在村头支起了火,用树枝架起一只刚刚收获的野鸡,准备尝尝鲜。

“什么味儿这么香呀!”

他们回身一看,是一个背着竹篓、十来岁的姑娘,浅浅的酒窝缀在脸上,衬得宽大的灰袍都不再那样死气沉沉。

“哟,哪儿来的小娃娃。”

“什么小娃娃。”姑娘眨眨眼,在阳光下笑得明媚,“我可是神医哦。”

 

 (《长生》 完


(半夜又刷到那个新闻,真的是很难过。

这个这个故事是有隐喻的,不知道大家看出来没有……一想到那件事心情真的凉到极点………

故事的结局,本意是腹部的伤口会始终伴随着神医的余生,加上他年纪大了,隐居不过是身子撑不下去为自己养伤找的借口……

想起一位医生的说过的话:“我不是怕死,是不敢死 你知道培养一位医生需要多少的资源吗?”(大意是这样)。

医者仁心,也希望世人多存善心,毕竟我们都相信,好人有好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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