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
没过多久,华煦端着盛满汤汁的青花瓷碗走了进来,屋内顿时盈满了合着胡椒辛热的咸鲜,寒气褪去不少。
“怎么了?”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不解地看着她。
“糖葫芦……”她瞥了一眼案边的白瓷盘子,“糖葫芦,宫主还喜欢吗?”
“当然喜欢呀。”我指了指一旁空了的竹签子。
“太好了!”她的语调一下变得雀跃,瞧见她这幅样子,我不禁“噗嗤”一下笑出来。
“对啦,青光剑主刚刚来过,在房门口瞧见你睡着了,便不让我们去打扰你了……”
跳跳竟然来过吗?我疑惑得皱起了眉果然到了冬日,连反应力都下降了。
“下次记得让他在外头坐坐,毕竟降雪的天气,要是把他冻坏了,我可赔不起……”
“宫主……”华煦小心翼翼地开口,“这些日子你总喜欢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冬日,到了天冷的日子,我那病恹恹的样子也不想让人见着。”
“是……”华煦连忙低下头应道,“我们都很担心你,都希望你能……”
“我这不是没事了吗?”我笑着打断她,“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华煦的神色却愈发黯淡:“宫主……”
我诧异地看着她,笑了一笑:“怎么那么啰嗦呀……那晚鱼汤要是再不喝,就要凉啦。”
“是呀……”她走至案前拿走了竹签,抿了抿嘴挤出一个笑意,“宫主快去尝尝吧。”
我看着华煦转身走出了房间,并顺手带上了门。我转身对着屏风说道:“躲躲藏藏的,虹大少侠又不是第一次溜进玉蟾宫了。”
他这才慢悠悠地从屏风后挪出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你不是也答应了我可以常来你这吗。怎么,和华煦闹不快了?”
“才不会呢!华煦、我和紫兔,我们仨从小都是一块长大的。虽然现在只剩下我和华煦了……”我不禁垂下头来,虹猫知道我不想说下去,便宽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了好了,你跟华煦说了那么久的话,我这不是在屏风后没听清么!”
看他一脸委屈的样子,我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好像难过的是他呢?“诶鱼汤!”我赶忙伸手去端那个把青花瓷碗移到他面前,没想到通过碗壁传来的温度依旧滚烫,“你等等,这鱼汤还……”。
“就算它凉了,以你的手艺,依旧好喝啊。”他没等我说完,就端起鱼汤,迫不及待地低下头去。
虽说虹大少侠自小修习至阳内力,耐热性倒是高于常人,可是——
“嘶——好烫!”话音未落,便听见某位少侠在一旁的惨叫。
他的脸涨得通红,紧紧皱着眉,吐着舌头,那模样实在令人忍俊不禁。他一下子站起身,趴在窗台上,大口吸着外头的凉气。我捂着嘴笑着在他身边探出头,他回过头来,双颊仍是红的,眼眶边因下意识的眯眼竟溢出几滴泪水来。
我笑着看着他,却不忍说些什么打趣的话。
我见过他身负重伤,身躯千疮百孔却仍剑指苍穹;见过他被奸人诬陷,被天下人误解,为流言蜚语同心;见过他忍辱负重,饥寒交迫,枷锁加身……可他却从未为此般种种流下泪来;然而我滚落山崖之际,却望见他眼角涌出的泪水;在与他并肩作战之时,瞥见他望向崩毁殆尽的森林大地时,含着泪光的双眸……以及此时此刻因滚烫汤汁不经意从他眼角溢出的俏皮泪花……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的心中柔软成一片。
他是世人眼中那位扛起风雨,无畏风霜的七剑之首哦,长虹剑主;在我心中,却多了一个身份:他也不过是一个名叫“虹”的白衣少年。
而他这样纯粹的一面,此刻却独独为我所窥见。
我竟如此的自私,又如此的幸福。
“好啦,谁叫你这般心急。”我舀起一勺汤汁,放在唇边吹了吹气,“吹凉了不就好了么?你现在尝尝。”
他向我伸过手,我正要把勺子递过去,哪知却被一把抓住手臂,还没过神,只见他低下头来,在我手中盛满汤汁的勺子上一啄:
“嗯,不烫了。”
我坐在那愣了好半天,红晕悄悄窜上了耳廓,脸颊火辣辣的。我赶紧回过神来,默默把汤勺放回碗中,又忍不住抬头瞥了虹猫一眼。他别过脸去,但他的脸一定比我更红。
在这方面他一向可以用“迟钝”来形容,有时我看着他一本正经地回应姑娘们的示好,都快笑出眼泪来。这一回,不知他是哪个筋忽而开了窍,又或者是哪个讨厌的家伙又给她出了个馊主意。但我和他却都没忍住,双双红了耳根。
我搅了搅纯白的汤汁,想起方才他低头的模样,像极了一只乖巧的猫,心里开始懊恼起怎么没摸一摸他的脑袋。这副样子着实可爱得紧,我忍不住又拿他开玩笑:“难道被万千姑娘倒追的堂堂虹少侠,还要小女子伺候吗?”
“你……你跟他们不一样啊。”他饶饶头。
“我怎么跟外头的姑娘不一样了?”
“你哪是外头的姑娘……你是自家的啊……”
好像有什么不对?
心脏在胸膛“咚咚”直跳:“你……刚刚说什么?”
“我……我说……”他涨红着脸,干脆“死皮赖脸”地凑过来,低着头一幅委屈的样子:“我说我被烫伤了,需要蓝兔宫主的照顾啊。”
……
鱼汤倒是放凉了,而现在热腾着的,是我们两个通红的脸。